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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 这世上已无人与他相关了 (第4/4页)
灭。 退无可退。 可他没有退路。 守住长虞,就是他的退路。 倌虞浑身爆出妖血,眉心赤色的堕神印如血滴一般,他向着天穹发出凄厉的嘶嚎—— 明明都是存在于世的生灵。 明明早在人诞生之前,妖已在天地间栖息千万年。 到底谁在驱赶谁? 那是决战前夕的一场血拼,双方斗得如火如荼,战场上人与妖的尸骸堆垒成山。 倌虞在芦苇丛里遇见了故人。 他刚结束一场恶战,被打落入水漂到人间的湖岸边,浑身血淋淋湿透了,还未从水中爬起,就嗅见一股熟悉的气味。 沿着气味往前,一路湖水浑浊,芦苇飘摇着,在昏暗的天色下有些阴森…… 这是长魇成婚那日与他相见的那处芦苇丛。 倌虞负伤一步步踉跄上前,拂开密集的芦苇,看见那里倒着一个人。 是长魇。 他一半的身子浸在冰冷的水中,头发湿透了,衣袍下已经足月的腹部浑圆地隆起,鲜血与羊水浸透了身下的衣裳,沿着湖水蔓延开触目惊心的一大片…… 他的唇角有黑血渗出,倌虞伸手沾了一点轻嗅,是砒霜。身下淤泥的痕迹来看,是被人拖到这里等死的。 砒霜杀不死长魇这般千百年修为的大妖,但他如今怀着孩子是最虚弱的时候,假如分量足够,也未必不能重创。 倌虞收回手,直起身,居高临下看着垂死的妖,忽然觉得胸口发闷。 天空下起小雨,人间的灯火在远处盈盈闪耀。 雨丝落在奄奄一息的妖脸上,长魇颤了颤睫毛,睁开了眼,看见他微微一怔,而后疲倦地笑了:“陛下……” 倌虞看着他,久久不言: “谁干的?” 长魇眼尾有泪滑落,唇边笑容苦涩:“是我……没说实话……是我骗了她……” 倌虞眼中添了可悲。 “她连你的孩子都不要了,你还要替她争辩?” “一点砒霜怎会伤得了你。吃食里掺了这么重的分量,你又怎会察觉不到?明知有剧毒,你依然选择吃下去,就为了证明你所谓的妻主舍不得伤害一只妖和他的孩子?愚蠢!” 长魇嘴角更多的毒血流下来,笑得悲哀极了:“是啊,我赌输了……输得心服口服……” “人与妖……大概真的没办法共存……没办法……” 倌虞闭了眼,想转身走人,偏偏脚下迈不开一步。 雨丝斜斜飞着,长魇浸在漫涨的湖水里,雨打得他睁不开眼。 他在残余的疼痛中挺了挺腰腹,已经足月的孕肚浸泡在冰冷的水中,衣裳皱皱巴巴裹出那里的轮廓,垂死的妖按着肚子,已经没有力气产下腹中胎儿。 倌虞看着他一点点徒劳地挣扎。 血淌了一湖,羊水大抵已经流干了,濒产的大妖被喂下足量的砒霜,那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早就死了。 倌虞看着他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,抽丝剥茧一般。 “你也要走了。是吗?”他木然地问。 长魇的睫毛滴落着雨水,脸庞和唇色都白纸一般。 他挣动着嘴角,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。 “妖都……大势已去。小花妖,你要趁早……” 他猝然断了气。 倌虞站在原地,默了许久,似乎想等他再开口,终究没有等到。然后走上前,在死不瞑目的妖身边蹲下。 他伸出手,锋利的指爪划开他的肚子,掏出了那个血糊糊的婴儿,倒是个人的模样,拍了几下就在雨里哇哇哭起来。 竟然还活着。 倌虞用袖袍把小娃娃裹起来,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。 那日的雨下了一夜,像穷途末路的妖国最后的丧钟敲响。 倌虞想起虞美人山坡上并肩而坐的三个人。 那时候的黄昏,夕阳,花海,欢笑与斗嘴。他戴着镣铐,却比任何时候都自由幸福。 而今这世上与他相关的…… 终究是一个不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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